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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干活的汉子。

    难怪赵氏当初死活要嫁他。

    院子里来了不少乡邻,大魁叔一家四口都来了,帮着老爷子照应来客。忙忙碌碌地,只有张义光懒懒散散地站在太阳下晒阳,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

    在四娘看来,他的那个精神头还不如年老的虎子。

    张四娘懒得理张义光,目光略过他,就转向了元娘与二娘。三人一同进了里屋陪着张玉凤。

    张玉凤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脸上毫无喜色。见四娘来看她,淡淡地问了几句眼睛如何,便不再作声了。

    张老太太过逝多年,长嫂如母,何氏一直陪在张玉凤身边。

    等到迎亲的轿子来了,喜庆的唢呐吹响,锣鼓敲起时,张玉凤哭了。

    张四娘一直以为她会木着脸上花轿的,没想到,到底是没绷住脸。终于哭了出来。

    这一哭,哭得屋子里的人也跟着掉眼泪。

    张四娘觉得,张玉凤的哭泣除了对家人的不舍之外,更多的委屈与憋闷!

    她哭花了脸,哭得昏了过去。

    吓得何氏死命的掐她的人中,才幽幽转醒,醒来看到自己的嫁衣,又接着哭。

    元娘相劝了半天,也无果。

    最后还是何氏,强拉扯着她出了内室,就在走到房门口的那一刻,元娘才把大着明子把那大红的盖头盖上了张玉凤的头上。

    张玉凤要去扯那盖头,何氏几乎要给她跪下求她了。

    赵氏没来给小姑子送亲,宋氏指望不上,就她一个人应付这个倔脾气的小姑子,她一点也没有准头。张老爷子昨晚给她下了死命,必须确保张玉凤上花轿。要不然,老爷子不会对她客气。

    “小姑母,你若再闹,丢的不仅是你自己的脸面,还有张家的。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了生养你的爹娘想。”张四娘紧紧地拽住张玉凤的手,不让她去拉盖头,“我爷是没能顺着你的心,让你自己挑男人。但你想想,他会害你嘛?!”

    门外催妆的乡邻们哄笑着让新娘子出来。

    张四娘压低嗓音,厉声喝道:“小姑母,今天你闹与不闹,你都是刘家的人了。你还以为你能改变什么嘛?!”

    张玉凤僵在的原地,喃喃道:“不能吗?不能吗?”

    “不能!”张四娘极为肯定的回道,她对着何氏使了一个眼色。

    何氏猛地将房门推开,换上笑脸,大声喊道:“来了,新娘子出来了!”

    二娘与元娘忙从张玉凤身后推了她一下,三个孩子簇拥着新娘子上了花轿。

    一时鞭炮齐鸣,礼乐声响彻天际,一身喜袍的刘成骑着租借来的高头大马上走在前面,后面是大郎、梁子,然后就是装着嫁妆的两辆驴车。

    车马起动后,张老爷子带着张家众人及大魁一家,并一众亲朋各自坐了牛车、往西山村去。

    刘家的大门口早就披了红缎,挂了红笼,乡邻们挤在村道前等着看新娘子,车队一过吊水桥,西山村的鞭炮声就响了起来。

    等张玉凤与刘成正式拜了堂,被元娘、二娘、四娘拥进新房后,何氏那颗紧悬着心,终于放了下来。她见到宋氏的时候,忍不住哭了出来。

    别人都道她舍不得小姑出嫁,可谁又曾想到方才小姑闹的那一场,她内心所受的煎熬。

    在宋氏的劝慰下,何氏抹干眼泪,她终于能和老爷子交待了。

    到了晌午,刘家摆了两桌,坐的是西山村的里长、还有张家一干人等。而作坊的三桌酒席坐的是亲朋近邻。结果,人一坐下来,发现原五桌还不够,临时又搭了一桌酒席。

    好在王大山前天送来半只野猪,昨天也跟着收拾出来。掌勺的村妇立刻捞了几棵酸菜,下锅炖了。再从盛菜的酒席上稍稍减一点,凑成了一桌。

    在刘家的这两桌,两个村子的里长,张老爷子,张义忠兄弟三人,加上大魁、梁子、柱子、大郎坐了一桌。剩下的一桌,宋王氏、宋氏、何氏、江婶子还有元娘、二娘、四娘、吴氏坐了一桌。

    王二一家四口分坐了另外的四桌上,算是陪客。

    张老爷子见张玉凤上了花轿进了新房,就松了一大口气。之前,他所担心的都没有发生,这让他很舒心,只等着两个新人日子过上后,快点抱上外孙子,他也就算是对过逝的张老太太有个交待了。

    老爷子一高兴,就多喝了两杯酒。酒席办到下晌,来客们都渐渐散去了。张家人才搭着牛车回去,临走时,张老爷子拉着刘成的手,说了一大堆话,都是些嘱咐两人好好过日子的话。

    刘成亲自送他们过了吊水桥才回来。

    宋王氏等人又帮着收拾桌子,刘成过意不去,让他们都早点回去歇息。

    宋王氏笑道:“不急着这个,眼瞧着天快黑了,还得摆一桌谢礼酒。你回屋陪陪新娘子,等摆好了酒桌,到时喊你出来。”

    刘成在西山村举目无亲,按理晚上这一桌是要男方亲朋坐的,到时也要把新娘子请出来一起吃顿饭。这顿饭不能免,好赖都得摆上一桌。宋王氏的意思,把一直帮着刘成几个乡邻请过来吃一顿,算是谢礼酒了。

    刘成被宋王氏推进新房,在屋子里站了一会儿,就在椅子上坐了。

    张玉凤蒙着盖头,双手紧绞在一起,也不理他。

    “你,要不要喝口水,一会儿谢礼酒你才能吃点东西。”刘成问道。

    张玉凤一言不发。

    刘成见她不理,抚了抚额头,今天的陪酒他喝得也不少。头有些痛,指望张玉凤给他煮醒酒汤是不能了。

    他想着宋王氏的话,不好扔下张玉凤一个人独坐,就自己给自已倒了一杯茶水,慢慢地喝着。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张玉凤身上。

    张玉凤今年十七了,身材渐显风韵,长相不用说,高崖村有名的漂亮的姑娘。

    可这样一位姑娘并不甘心嫁给他。

    他从不敢奢求她什么,相儒以沫是不可能了,但相敬如冰也好过两两相厌。

    可能,往后的日子也只能这么过了。

    这时,他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说话声,是顺子来了。晌午摆喜酒的时候,他没有赶到。帮忙别人打家俱去了,看来他是晚上特意过来的。

    顺子人还不错,家里的一些新家俱都是他帮忙打的,且不收一文钱。只说是谢过他对宋家的关照。

    刘成看得出来,顺子对宋氏的一片情。

    顺子一直不娶,想必是因为宋氏。如今宋氏合离,希望能成全一段佳话吧。

    刘成又想到另一桩事情上,他的目光又落到张玉凤身上,果见她僵直了脊背,手在轻轻发着抖。

    他叹了口气,看来,之前村子里的传闻是真的。

    他站起身,对张玉凤说要出去陪客,就走了。

    张玉凤一把扯下红盖子,泪水湿了眼睛。

    晚上这桌,多是请的今天帮厨的村妇,还有顺子、一直陪客没吃好饭的王二一家。江婶子家里有事,早早地回去了。

    宋王氏帮着摆好席面,就拉着宋氏回去了。

    本来宋氏也让四娘回去的,可张四娘见看顺子来了之后,便怎么也不肯回家去。只说白天没吃饱,等着吃完这席再回去。

    刘成也笑着挽留,大山也高兴四娘能留下来。两人凑在一起唧唧呱呱地说着上山打猎的事情。

    酒过三巡,有帮厨的村妇哄笑着,让刘成请新娘子请出来。

    张四娘就见顺子有些不自在,顺子明显不胜酒力。才喝了三杯酒脸就涨得通红,眼睛里也是红血丝。

    “顺子叔,我瞧着你脸色不好,怕是喝多了吧。”张四娘立刻说道,“大山哥,你帮忙送顺子叔回去呗。”

    张四娘之所以留在这儿,就怕最后这一节出什么纰漏。

    她知道张玉凤就是个不定时的炸弹,得赶在她出来前,把这个导火索给拔了。

    张四娘的提议正中顺子下怀,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正要与刘成告辞,内室的房门开了。

    张玉凤身着一身嫁衣,盈盈地走了出来。

    屋子一时静了下来,大山娘“哎哟”一声,赞道:“这,这新娘可真漂亮啊!”

    刘成看过去,也是一怔。

    可以说,他知道张玉凤漂亮,但穿了嫁衣的张玉凤简直美得惊人。

    不过,他很快就稳住了自己的心神,他看到她的眼睛盯着顺子。便从酒桌上端起一只酒杯,递给她,“既然出来了,就给大家敬敬酒吧。”

    张玉凤看了刘成一眼,目光落到那纤长的手指端着的酒杯上,停了片刻,便接了过来。依次给座位上的人敬酒,“新娘子好酒量啊。”“这新娘子真漂亮。”

    席间人们都在夸赞她。

    最后,张玉观来到顺子面前,“顺子哥,这杯酒,我敬你!”

    顺子不敢用眼睛瞧她,他觉得嗓子发干,咽了咽吐沫,从她的手上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紧接着对刘成抱了抱拳,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山追了过去送他回家。

    酒席因着顺子的突然离去,再加上新娘子冷脸,变成有些怪异。王二对着大山娘使了一个眼色,一家人起身告辞。接着,酒桌上的人三三两两的相继回去了。

    张四娘帮着刘成送走客人,转身去收拾桌子。

    刘成挽了袖子要过来搭手,被四娘笑着推进屋子,手脚不停地收拾完桌子,打了声招呼跑掉了。

    张四娘将刘家的院子关好,背靠着大门,深深地吁出了一口气。

    方才,她真的好害怕,万一张玉凤不顾脸面对顺子做出点什么,这可真就成了闹剧。还好,顺子叔跑得快……

    张四娘苦笑了下,别人嫁人,结果自己像上了战场一样紧张得不行。

    不过,可算是过了今天了。

    张四娘松了口气走了。

    屋子里的气氛却是冰冷至极。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分开睡?”刘成挑眉问道。

    张玉凤点点头,“你也知我是不情愿嫁你的。你愿意和我过日子,咱们就这么过,不愿意,你就写一封休书给我,我回家。”

    刘成笑了下,走了出去。

    不大一会儿,他端了碗筷过来,“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现在你把饭吃了吧,都饿了一天了。日子还很长,到什么时候都不该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你?”张玉凤有些意外,“你不生我的气?”

    刘成笑着摇头,“为什么要生你的气。你不愿意嫁给我,我又不是刚刚才知道的。既然我也答应了这门亲事,有些事情我能想到的,都已经想到了。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你要与我分开睡。”

    张玉凤冷声道:“难道你想强迫我?”

    “不是。”刘成敛起笑意,肃容道,“我长这么大从未强迫过任何人。何况你是我的妻,我更不会这么对你。你的意思我也明白,我答应你,不碰你就是。但分开睡……”

    他看了眼这狭小的斗室,“屋子里实在没有地方了。就算搭个榻出来,都下不了脚。再者说,我这儿常有人来看病,让人看了,也不好。”

    张玉凤知他所言非虚,这个家太小了。在地上搭出一个榻来,就进不了人。

    而且炕也窄,顶多能睡三个人。

    她不知道,刘成在她之前从未有过娶亲的念头,这炕也没有搭建得那么大。

    “那,那你保证不碰我?”张玉凤退了一步。

    “嗯,只要你不同意,我就绝不碰你。”刘成给她夹了菜,“你快趁热吃饭,我去给你倒杯水。”

    张玉凤望着他的背影,咬了下嘴唇。

    如果不是因为这桩亲事,其实,她对刘成并不反感。她也知道,除了他这个罗锅子让人生厌外,其他的,正如张老爷子所说,她配不上他。

    配不上就配不上,她也没打算跟他过日子。只等着过了一年半载的,找个借口合离。就算刘成休了她,她也不怕。

    她看到刘成将水杯放在她面前,马上就来了一句,“我不会同意的。我明白告诉你,我心里有人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安安稳稳地过上一年半载的,然后……”

    “好了,”刘成打断了她的话,“你不用往下说了。你想说的,我都知道。”

    他的声音淡淡传来,有点冷,却让人觉得,每个字都经过斟酌,确实可信。

    “不管一年还是半载,你都是我的妻。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我自会记得并恪守。但你也要答应我,这段日子里,好好善待自已照顾自己。”

    不知为什么,在听到他的话后,张玉凤的鼻子有些发酸,她怔怔地望着他俊脸,低问:“为什么?”

    “因为你还年轻,路还很长。任何事,任何人,都不值得你去糟蹋自己的身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活着的意义。”

    刘成的目光掠过她的脸庞,盯着那对红烛,烛火闪动,仿佛跳跃着的生命之火。

    当年,他拖着病体,衣不解带地伺候弥留之际的师傅,越发没有人形。

    师傅临终前,看到他的病体,知他万念俱灰,只怕自己去了,这个徒弟也不会独活。于是,便留下了方才那句话。并让他发毒誓,听师傅的话,好好活下去。

    他听从师傅的话,隐姓瞒名地来到这个小山村独居。十二年过去了,从他再次行医后,他终于明白了师傅的话。

    唯有活着,才有希望。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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