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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盛熹看她一眼:“手给我。”

    衣白苏立刻乖乖地伸出了一只手,模样比白兔儿还乖巧几分。

    盛熹很满意,拂上她的脉门。

    衣白苏睁大眼睛看他,毫无防备的样子,她离得有些近,身上晕染多年的清香草药味道一直往他鼻子里钻,盛熹皱起眉头,这味道很容易让他想起那年的衣荏苒,他忍不住瞥她一眼,她就甜甜冲他笑,口中相公夫君地乱叫。

    盛熹思绪有些飘散,若真是衣荏苒蹭在他身边,若真是衣荏苒这般叫他夫君……他眼睫下垂,脸颊微微泛起红晕。他很快清醒过来,集中精神,认真地诊脉。

    正所谓久病成良医,他先天不足,年少时候体弱多病,在衣荏苒治好他之前,他十五年的时光几乎都是在各种各样的大夫身边度过的。他对医道虽然不精,却也是略通一二的。

    摸清了她的脉搏之后,盛熹皱起眉头。

    还真不是戏弄,是真的犯了疯病。

    他水平不精,只能隐约判断是突发癫狂,联系起她的心疾,接下来的倒是不难推测,八成是因为大惊大恐或者喜乐过度引发心疾的同时,竟诱发了癫狂。再联系她现在无语伦次,连辨人都不能,更是确定了他的判断。

    唇上一凉,他一愣,衣白苏偷香之后,正伏在他肩膀上笑个不停:“你认真的样子真好看。”

    “我丢你出去,免得你脑子清醒了后悔。”他皱了皱眉头。

    衣白苏抬起头:“相公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后悔。”

    盛熹同她对视,觉得她双眼神情有些哀戚,她身上的清浅微涩的草药气息依旧时不时传来,盛熹前几天才压制下的诡异念头此刻又疯狂冒了出来。盛熹自嘲一笑,他这是不是也是疯魔了?……盛熹心思是在烦乱,于是不顾她哀怨,将她赶走丢给了乌衣卫。

    陷入癫狂的衣白苏明显没有平时的安稳,她极有活力,几乎搅得跟在盛熹身边的所有乌衣卫一晚上不得安宁。但是在听了澶王说这姑娘是发病了才会这样的,这些憨厚的汉子们顿时一脸同情。

    尤其是澶王府的乌衣卫首领盛九,愣是睁着眼忍着瞌睡陪她玩了一晚上的棒子老虎鸡。乌衣卫们看着自家年近四旬,满脸横肉的老大突然如此“童趣”,俱是适应不能。

    衣白苏疯到天快亮,这才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进了长安城,来到王府前。盛九凑上前来,一脸认真问道:“殿下,那小姑娘怎么办啊?”

    王府管家呆愣地看着自家澶王在门口沉默了片刻,然后钻进刚刚的马车里,抗下来了一个姑娘。

    是的,抗。

    管家泪奔:殿下您肯带姑娘回家了这可真是好事儿,但是您再这么不知道怜香惜玉的话,人家小姑娘肯定嫌弃你啊!

    等等,人家小姑娘为什么是晕着的,您是不是怎么人家了?!

    管家一脸愁苦,扭头看见身后一群土拨鼠一样直愣愣地伸着脖子的家仆,顿时大怒:“还不快去干活,没见过强抢民女啊。”

    他又哀叹一声,追着盛九过去询问起究竟发生了什么。

    澶王殿下强抢民女的事情还是流传了出去,御史们纳闷了一阵,澶王名声极好,拈花寺住持说他对佛理悟性极佳,要度他出家,结果被皇后撵走犹不放弃,年年入宫祈福都要拐弯抹角旧事重提。

    御史们这些年来抓过良将高官的小辫子,禀过皇亲国戚的罪责,唯独没能找出一星半点的澶王殿下的麻烦,结果殿下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突然闹这么一出……但是这群御史们不敢犹豫,立刻写了奏章往皇帝陛下那里送,皇帝陛下挠了挠下巴,将罪魁祸首唤进宫里问话。

    澶王殿下垂着眼睛一直安静地听训斥,长睫微垂,安静良善得让御史们都有点心疼。他们不由的有些唾弃自己,抢个民女怎么了,澶王这年纪连个侧妃侍妾都没有,如今好不容易开窍,别被他们耽搁了啊,万一真想不开去当和尚了可如何是好。

    他们是看着这个病弱的孩子长大的,知道他心性是好得不能再好的。顿时有些后悔。

    陛下训斥罢了,盛熹下了甘露正殿长阶,对御史们态度依旧温和从容,倒是御史们有些不自在。

    众御史各自想方设法打听之下,这才知道澶王是为了给一个女子治病,不得已才将她带入府里。顿时又是后悔不已。扭头就去跟陛下请罪,陛下只能安抚:救人是好事,但是毕竟是个年轻姑娘,澶王这般昏头昏脑地往自己家里带,属于品行不端。众御史恪尽职守,当赏。

    皇后娘娘看着小叔子远去的背影,奇怪地问身边的霸王龙:“夫君,我怎么一直觉得不对劲。”

    皇帝陛下揽住妻子:“这臭小子是心黑啊,阿情你想,他掳的谁?”

    “衣白苏。”

    “衣白苏是谁?”

    “很可能是衣荏苒的徒弟——”皇后恍然大悟。

    听说那衣白苏心疾复发,犯了癫狂,将他认作夫君,对他百依百顺。他若是真想把人治好,衣白苏嘴里随便问个方子,哪个不是药到病除的,可他偏偏不问半句,这小子对外装模作样,把人束在身边,不知道想干什么。

    难道真打算趁人之危占人家小姑娘的便宜?得了,就算不是诚心想占人便宜,怕人家小姑娘名声也已经被他给黑了个彻底。

    衣荏苒的名字在皇后脑子里飘了两个来回,她凤眼一挑,突然又想出了另外一层意思,她抬头看了眼自己的丈夫,话头儿在喉咙间翻了一翻,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衣白苏尴尬,非常尴尬。恨不得像只鸵鸟一样把自己的脑袋埋进沙子里的那种尴尬。

    管家老远看见她抱头跺脚,凑过来一副哄小孩子的口气问道:“苏苏又想要什么呢?糖糖?肉肉?还是相公公?”

    管家胖乎乎的肉脸一脸诚挚,衣白苏又狠狠地哆嗦了下,她用快哭出来的声音说道:“我要笔墨纸砚——”

    管家笑着逗她:“苏苏又要画乌龟龟吗?”

    衣白苏捂着脸简直没法见人:“我不管,你赶紧给我拿来啊……”

    盛熹晚些时候回府的时候,得知衣白苏留信出走。管家气得捶胸顿足,直叹自己无能。

    盛熹打开那封信,一笔一划似乎都带着颤,看着很费劲。信中对这些日子的叨扰表示了歉意,又说当面辞行太尴尬于是悄悄离开,万望见谅。收留之恩,他日必将报答。

    盛熹没多大反应,他早就知道衣白苏不是真傻了,她那病就像伤风感冒一样,三五天理气解郁,化痰开窍,自然而然就好了,心底也不意外,只是看到这封信,忍不住冷嗤一声。

    尴尬?

    抱着他喊相公公推都推不开的时候他也尴尬。府里上上下下看他都像在看负心汉,甚至于皇嫂都拐弯抹角问他是不是有成亲的打算……

    盛熹想起衣白苏身上那股药草清香微苦的气息,眉眼之间不经意流露出些许忧郁,是,他是故意束着她在身边,故意不去治她的病,她的性格举止真的太像衣荏苒,像到他几乎要麻醉自己……他迅速收敛情绪,轻声安抚了自家管家两句,又去忙碌去了。

    和衣白苏一同在长安失踪的,还有一人,却是君侯府上的小侯爷君归。君侯府众人急的团团转,君侯都晕过去两遭了。

    最后,常年卧病在床不理家事的老侯爷拄着拐杖起身,怒斥了一干人等,又唤来哑女单独问话,而后下了命令。

    君归被母亲的故人带去游历,不日即归。妄加议论者,杖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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