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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小了一些,我们打伞在石头城的街巷中逛了起来,由于下雨的缘故,街上的人很少,肆铺中也冷清的很,却别有一番景致。

    台山半腰的鸡鸣寺,被杨槐遮与浓荫中,沿途张绿树作幕,铺苍苔作毡,却被雨水冲刷的台阶湿滑无比,让上下的人只能小心翼翼地挪动着。

    雨幕中,玄武湖碧水荡漾,平静如镜,苍苔绿茵,一望皆青。湖畔杨柳惠风颤荡,婀娜飘舞,幕府山,远山含烟,氤氲云间,湖山青碧,景致潇洒,俯仰之间,只觉心神怡然,

    更远处的天边露出紫金山的轮廓,一片青翠山峰,岩如玉屏,晶莹可爱

    城内外不大的格局内,却分布了多达二十多所寺院,其间距密度甚至比扬州还高,各种塔楼飞檐层叠错落,看起来如盆景一般精致典雅,不由让人深刻体会到“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蕴意。

    去了乌衣巷,却大失所望,大名鼎鼎的乌衣巷充满了荒废和颓败的痕迹,只有掩藏在青苔绿曼中,高耸的残墙和基柱门座,才能体会到当年王谢堂前,一门数侯,五世三公,食客们人,宾客部曲满堂,高门大阀的盛况。

    所谓“霸业鼎图人去尽,独来惆怅水云中”,昔日南渡的衣冠礼族,如今的王谢家人,已经和石头城没有太大的关系,只剩下富春江畔楠溪村的几支在供养着宗嗣。

    事实上作为曾经江南的政治中心,三百年历经六朝数十代帝王更替的古都,金陵城可以说是成为各色野心家和篡逆者,反复洗地和重建,表演悲欢离合,是非成败,将相王侯宁有种的大舞台。

    因此繁华过眼,风流消尽之后。直到大唐开平了上百年,还没完全恢复旧观,只留下无数的古迹和传说,因此金陵也被称为典故之城,经历和见证了人世太多的悲欢离合,每寸土地,一砖一瓦仿佛都有了自己的灵魂,自己的传说和典故。

    就我看来,作为无数诗篇名句中的“帝王州”,金陵实在名不符其实,特别是见证了扬州繁华鼎盛之后。城中如乌衣巷、朱雀街、桃叶渡等高门甲地冠盖聚集的地段,现今门可罗雀;曾经船幅云集的抱渎冈,也被荒废了多年,秦淮河所属的水系英文缺少疏浚,干脆河床淤积了起来变得河道狭窄,连大一些的沙船都过不去。

    作为东南城市经济的最高水平的代表,曾经的六朝都城——金陵(南京)的衰落,长江和运河交汇处的广陵(扬州)却日趋繁荣,可以在大唐百余年历代传著的诗文中,对金陵的感怀伤古和对广陵的期颐憧憬,深刻的体会出这个时势演变的巨大落差。连一贯称著于史的人文鼎盛,也被吸引到了附近的淮扬之地。

    而金陵日益破败的罪魁祸首,那位二世祖隋炀帝亦有一份功劳。

    南朝梁后期侯景之乱,使建康城遭到严重破坏,陈时稍稍恢复。隋开皇九年(589)文帝灭陈,杨广为主帅,平建康城邑为耕地,又废毁东府城及丹阳郡城,繁华的六朝古都,被夷为平地,如今保存完好一些,只剩下个石头城。

    作为胜守之地,现今石头城的格局其实并不大,再加上城墙下沿江堤,重新发展起来的市坊民居,就是现今的建业郡首府——金陵县,这也是有历史原因的。

    大运河修通后,以建康为中心的水运体系完全被大运河所取代,而广陵正处于大运河与长江天然航道的交汇点上,南连江、海,北接淮、汴,成为南北水路交通与运输的枢纽和财货的集散地,以广陵为中心的水上运输网络体系开始形成。于是六朝金陵的繁华逐步发展为唐代广陵的繁华。江南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由此发生位移。

    到了本朝,作为经济重镇的广陵,商业相当发达,城市消费高得惊人,难怪当年李酒鬼也要哀叹“囊昔东游维扬,不逾一年,散金三十余万。”比得上后世魔都的居不易了。

    在此之前,

    我对此地的印象,最初来自某个上海唐会小瘪三一月变成近代中国最大军阀头子的发迹史《金陵*梦》,比如在夫子庙前为了花船*子的坐序,而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号称身价五万一票的国大代表们。

    繁华富庶的环境和龙盘虎踞山河胜形的地理格局,很容易养成了靡靡享乐不思进取的风气,也似乎成了一种甜蜜的让人难以自拔的诅咒,最终定都在这里的,几乎都是偏安江南的短命王朝,不过数十年的改朝换代周期和频繁更替的君王们。

    雄才伟略的朱元璋逆天的以南伐北,似乎打破了这个诅咒,却又在他的孙子建文帝身上重演。

    哝哝绵绵的南曲小调,再次将我的思绪拉回来。

    船头舱中,从当地延请来的乐班,正在唱《春江花月夜》。《春江花月夜》原为陈后主创制的乐曲名,原歌辞已不传。眼下唱的也不是张若虚的那首脍炙人口的“海上生明月”。

    而是隋炀帝在江都继作两首五言二韵:

    “暮江平不动,

    春花满正开。

    流波将月去,

    潮水共星来”

    由于贪恋游玩,回船后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干脆把城中的名厨联通整套家什搬来,在船上享用金陵本地特有的大肉圆子宴,蛋清合笋碎、菇末,腿蓉、鸡丁、虾泥,捏成水煮不散的肉团子,经过煎炸煮烤红烧清蒸等各色做法,加上牛筋、河鱼、老鳖、水芹、菱角、莲藕、芦蒿等配菜、被做成一席菜色。

    配汤是当地的盐笋烹老鸭,黄脚老鸭被慢火炖至骨酥肉烂,用筷子一戳,就皮肉四散,灰褐色的盐笋被煮得发白,才算火候到。

    “再过些日子,就是稻熟的初季,我们可以在江陵赏菊吃肥膏大蟹了。。”

    我自言自语到。

    由于这个时代的人,还没有阳澄湖大闸蟹的概念,阳澄湖所在,早被我派人圈占了起来,建起专门提供水产的别庄,但当代公认最好的蟹类,却是出自江陵所在的荆州地区,也是天下最早稻熟蟹肥的地区,江陵蟹号称五膏三油肉两分的肥腴,是腌制土贡糖蟹的。

    回应我的只有一堆咿咿呜呜的声音。虽然菜式简单,却让几个玩的饥肠辘辘的小丫头片子吃的赞不绝口。,恨不得吧脑瓜儿扑在那一席丸子上,连回应我的功夫都省却了。

    我与咬着银色汤匙的宁凝对视莞尔一笑,她有些很不好意思的侧过脸去,在我身边呆久了,她大家族中养成的寝食之礼,也不那么讲究了。

    却看到雨幕中十几条官船正在江面游曳,仿佛在寻找着什么。我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些善于营钻的家伙,这么快就从扬州找过来了么。

    。。。。。。。。。。。。。。。

    沙克尔城,滚动的人流中,康纳罗布率领着自己的商队,进入这座风格迥异的城市。

    康布罗纳,是在大失所望中,不得不再次离开自己的家乡,因为他在栗特商团行会联盟中的大多数同胞和那些康氏的族人,对暗中反抗阿拉比亚人统治的事业,已经失去了兴趣,哪怕他们是多次多次被课以重税和强迫献纳,多次被迫迁离家园,赶出自己的在城市里的居所,为阿拉比亚移民和清真寺让出足够的空间,而被驱赶到城外的山谷中重新筑屋居住。

    他们从父辈开始就被阿拔斯人的血腥和恐怖深深刻在骨子里,又被当代哈里发那位“曼苏尔”的所谓宽容政策所迷惑,他们甚至不相信康布罗纳带回来的消息,哪怕他从带回了价值十多万西迪尔“银币”的货物,和塞里斯人特有的凭信,而将他当做制造不安定因素的异己分子,打算予以告发。

    但康纳罗布的家族毕竟是布哈拉/康国地区历史最古老的几个大族,与历代藩王“胡马特”关系密切,不可能坐视灾祸牵连到自己身上,为了避免他们口中的麻烦,和来自总督府的密探,康布罗纳被家族保护为名,安排带领一支大型商队,前往北方交战中的卡哈哲,等于是再次变相的放逐,。

    经过半个月内陆草原的旅程,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和同伴们一起前往城中的公共浴室了,正如他所期盼的,沙克尔城实在是太类似罗马的城市了,作为罗马和可萨联姻和联盟的鉴证,沙克尔城是由罗马的工匠们指导下建立起来的。

    因此集会所、大广场和公共浴室这些罗马人由衷喜爱的建筑,来自君士坦丁的工程师是不会把它们忽视掉的。但是由于可萨人上层的贵族大多信仰了犹太教,因此在浴室中的洁白雕塑和彩色壁画也大多取材犹太经卷传说之中。

    付出了十几个个西科尔小银币后,康布罗纳裸身蒙着浴袍进入蒸汽腾腾热流四逸的浴池难免觉得有些不自然——特别当他看到水汽中的砖画时,不禁惊叹了起来:上面绘着两名犹太长老抚mo着一名裸体入浴少女的画面,本意是劝诫那些陷入**蒙蔽的信徒——没想到,这些可萨的突厥人倒也在这方面显得比罗马人开明的多了。

    在大浴池沐浴完了后,同行的伙伴们叫嚷着要进入桑拿蒸汽的单间,其中一瘸子斯拉夫人罗曼诺夫叫喊的最高。

    因此当浴室那蒙着假发一脸谄笑的负责人将群肤色各异的女子挨个拍打着臀部,让她们尖叫着进入各个小格子房间的时候,康纳罗布立刻明白了那人口中的“帮助各位客人全身涂抹油膏”的意思。

    康纳罗布拉开了那扇粗木制的门,安静地坐在了石卷椅上,那个“分配”给他的女子当即除下了薄如蝉翼的外衣,全裸着身体,在他的脚下盆中搅拌着油膏,一面抬着头笑着对巴西尔说到,“请放心吧,您已经付给足够的银币,因此怎么样我们都会遂您的愿。”

    自己脑袋低低轰鸣了起来,闷热的格子间内手不断地抹着额头上的汗水,特别当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到对方的胴体时,能在窒息的空气中闻到那不知是肉体还是花露的浓香。

    沾着油膏对方的手像蛇一样游到了他的胸膛,低低的声音仿佛从她的深咙中含混不清回荡着,很快让他迷失在其中。

    戈壁传来低语的女声

    “这位客人难道您还没见识过神恩赐男女的美事嘛……”

    “我已经说了……什么样的要求我都满足您……呀您身上好多伤痕啊……”

    这时从前后的格子间传来的不雅声音也达到了顶点,看来同伴们也都进入了状态了,康布罗纳满脑子闪烁得都是塞里斯少年楚白的身影,女人的脸却越来越模糊……

    然后他重新醒来,隔壁的同伴大都离去,只有一个声音还在继续,让他不由惊叹,对方的持久和耐力。

    等他休息够了,隔壁的客人也神清气爽的走出来,身后,女人雪白的身体一动不动的,想条脱水的鱼般摊在大理石台上,和康纳罗布打了个照面,不由双双咦了一声。

    这是那位塞里斯征服者身边的军官,哪怕他打扮的像个风尘仆仆的游牧人,还留了一大把胡子,还是被第一样认出来,马克己,将他从一堆臭烘烘的牲畜和光屁股男人中带出来的那个军人。

    然后他多了一项任务,负责将这位来自东方的客人,带到动乱中的亚美尼亚去,

    。。。。。

    半个月后,亚美尼亚的首府萨逊城外,迎来了一行客人和驮马蜿蜒的商队,相比气氛紧张,戒严许久的城市。

    高原地貌的大型海子——凡湖畔,自发形成的交易集市,充满了萧条的气息,破破烂烂飘摇在风中的摊铺大都被废弃,不时有三五成群携带武器的男子,急冲冲的奔走而过。

    商队带来了在紧俏的货物,药品和油脂,还有皮子,还有背刀负弓的雇佣兵,五名游牧人打扮的骑手和十三名乘大车的护卫,虽然他们懒洋洋的扫视着周围,但无论是粗壮的臂膀,还是厚实的皮衣下裹着沉重的大刀阔斧,无不昭示着他们难以招惹的一面。

    这也让他们在一路上遭遇的盗匪和乱民中,避免了大多数的麻烦,一些塞里斯手镜,珍贵的小物件,也被摆了出来,大多数很快被买走。

    一些躲在阴影里鬼鬼祟祟的身影,也终于放弃了消失不见。康纳罗布才松了一口气,找来当地的向导,做出一副信仰虔诚的样子,打听起消息来。

    此时的亚美尼亚,境内地势高峻,平均海拔一千八百米,北部和东部是起伏连绵的小高加索山脉,西北部则有海拔四千零九十米的全境最高峰阿拉加茨山。河流多短小湍急,以阿拉斯河为主要河流,塞瓦湖为主要湖泊,

    彪悍的高加索山地居民,和装备重甲的庄园主组成的贵族骑兵,构成了亚美尼亚主要的军事力量。亚美尼亚藉的军官和士兵,无论是在君士坦丁的军团序列,还是哈里发的宫廷,都有他们存在的身影。

    昔日的全盛时期的大亚美尼亚版图,早已被拜占庭人和阿拉比亚人瓜分,剩余的土地上,号称两个皇冠拥有者的王族已经不复存在了,只剩下大大小小的领主和外来民族建立的据点,参差交错在一起构成,被称为小亚美尼亚的版图。

    分别作为拜占庭和阿拔斯王朝的附庸,以小亚美尼亚地区的马拉提亚要塞为焦点,进行拉锯和征战。

    作为第一个以基督教为国教的国家,虽然历史上多次被征服,但是需求独立自治的努力,却一直没有停止,无论是拜火教,还是伊斯兰教,都没能改变这个地区的信仰,就算在阿拉比亚人的统治下也一样。

    严酷的通知和排他性的宗教政策,让这个地区只要一点点火星,就会演变成大规模的骚动乃至暴*。

    规模最大的有三次,即703年、747至750年和774至775年。起义遭到血腥镇压,但亚美尼亚人民争取自由的斗争,从未止息过。到九世纪中叶的850年至852年,他们再度拿起武器。

    现在活跃在亚美尼亚土地上的起义者,大致有大小十几个旗号,但他们都不是马克己的最终目标。

    马克己要寻访的是亚美尼亚当地,从安息统治时期,就开始占据高位的世袭军事贵族,亚美尼亚世袭的大领主——马米科尼扬家族,

    这个家族从四世纪起世袭骑兵统领职位——亚美尼亚最高军事长官。他们也是在大国夹缝之中,亚美尼亚人不断寻求自治和自立运动背后的最大支柱力量,在其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如果没有外力介入的话,774—775年反阿拉伯人统治的起义失败后,将成为这个家族在亚美尼亚的政治生活最后的绝唱。

    这也是一个特殊的姓氏,

    因为在五世纪开始编写的亚美尼亚史书中,马米科尼扬家族子孙自称来自遥远中国的某个名门望族,并广为人所知,他们的祖先投奔波斯王朝后,被转封到处于附庸地位的亚美尼亚地区,并在当地繁衍生息成一个具有强大影响力的大家族。

    事实上,在之前亚美尼亚的独立斗争史中,没有得到这个家族认可并支持的起义,都不过是一群暴民无意义的徒劳。

    事实上大唐的某位大人只所以能想到这个家族,乃是因为后世关于这个家族后裔的一次新闻炒作,有专家引经据典考证出,这个家族据说与三国时的马超又那么点关系,不过不管这个渊源是真是假,已经不太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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