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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飞到天字号考房,对其他房的卷子也不在意,胡乱地点了一份卷子了事。

    倒是那包应霞有些认真,不但将推荐上来的卷子读了又读,甚至还不时去其他卷子里随即抽几张出来检查。

    如此,速度却已经慢了下去。

    好不容易等到最后的天字号,陆凤仪道:“包大人已经倦了,且在旁边歇歇,还是让本官来吧。”

    一边说话,一边就在那堆卷子里仔细找起来。

    包应霞也是累得不成,见陆凤仪审得专注,倒也放心了,就坐在一边休息。

    陆凤仪心中也是急噪,刚才在大堂上发生的一幕他虽然不以为然,可内心中还是有些担心。

    在朱卷里找了半天,终于在最后几份卷子中看到一篇文章的破题部以四个“一”字打头。

    他心中一松,暗叫一声:黄天可怜,总算找着你了。如此,本官总算是不辱君命,不辱君命啊!

    又定睛看了一下那份卷子上的文章,陆凤仪不觉皱起了眉头:这文章实在是……实在是不怎么样啊,难怪要被刷下去。先前包应霞还在众人面前吹嘘他的学生吴节是张居正第二,不世出的奇才。依本官看来,也就这么回事。这几篇文章,写得倒也通顺,挑不出什么大毛病。可也仅仅停留在通顺的程度,至于什么立意、文采什么的,一概也无。老实说,这种卷子在考场上也是大路货,取也行,不取也可以。中与不中,只在房师的一念之间。管他呢,吴节有才也罢,是个白痴也好,都必须中,谁叫人家背后有天大的靠山呢!

    老实说,送这张卷子给包应霞过目的时候,陆凤仪还是非常紧张的,生怕被包大人给驳了回去,两条腿竟不由自主地微微发颤。

    好在包应霞也累了,大约看了一下那张卷子,道:“这文章也是寻常,不过,搜遗一事本就是科场上的额外恩典,文章如何倒不要紧。关键是要让考生和我们考官明白‘天道无常,运气使然’的道理。科场残酷啊,有的人虽有真本事,却没运气,那也是闲的;有的人冥冥中有运气后支撑,他念了几天书,就能中举,科场哪有公道?。就他吧。”

    既然搜遗环节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转桌会审了。

    经过这一番折腾,已经到了中午。

    顾不得吃饭,众考官开始最后的环节。

    将所有中举的卷子按顺序,流水一样传给各房考官审核,确定名次。

    考官们提起朱笔在卷子上画上圆圈、三角、红叉等标志做记号。其中,得圈最多的卷子就是头名解元。

    不出意外,先前管考官所朗诵的卷子中留下的那一份得圆圈最多,拿了第一名。

    第二名来得很是神奇,竟然是天字号房搜遗的那张。

    实话说,这张卷子实在太普通了,能够中举也是祖上烧高香,这次居然拿了第二,让许多人跌破眼镜。

    这其中,陆主考可是花了些心思的。。

    转桌会审的秩序是由主考先审,然后转副主考,接着是各房考官。

    到这张四个“一”打头的卷子时,包应霞画了两个叉转到陆大人手里。

    陆凤仪也不客气,直接上了四个红圈,转给下一个考官,又狠狠地盯了人家一眼。

    那考官见副主考竟然画了这么多圈,虽然这文章再不成,可陆大人的面子还是不能不给,也提笔化了个圈,下面的人也画了个圈意思一下。轮到后面几人时,卷子上已经有不少红圈。

    顿时留了神,将文章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死活也看不出好处来。不觉有些迷糊,心道:别人都觉得这卷子好,我若反驳,岂不显得学养低微,算了,从众吧。

    于是,这份卷子像一匹黑马,一路杀到第二。

    审核实在花时间,吃过午饭,又忙碌了一个时辰,这次乡试才算是圆满结束了。

    接着是值堂的书办把墨卷的弥封当堂拆开来和卷校对一下,如果没什么错误时,另一书记用一纸条把姓名、年龄、籍贯填写好,给官长复阅后,传给填榜人将纸条比附在榜纸上用正楷端端正正地誊上,填写好后,这纸条拿开,便有人把它从门缝中传出,录报的就通知报子,报子就去寻着考生住处报喜去了。

    录报的报子从最后一名开始报。

    不断有衙役大声唱名。

    “乙榜第七十五名,房山县大凉厅村赵邵友,现居北京歪脖胡同裕隆客栈。”

    ……

    “顺天府嘉靖三十九年乡试乙榜第六十名,顺义小河沿毕学成,现居西来顺客栈。”

    ……

    “顺天府嘉靖三十九年乡试乙榜底五十三名,通州苦秫坝钱必达,现居东安门骡马市甜水胡同李四家。”

    ……

    乡试之后,秀才们都没有离开北京,而是住在客栈或亲戚家中等着看榜。因此,在入考场之前都登记了联络地址,方便贡院的衙役报喜。

    对衙役们来说,去送报子可是一件美差。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中举的举人们都会非常大方地颁下赏钱。少的一钱,多的一两银子。不过,为了吉利,大多是铜钱,结成长长一大串,取意富禄连绵不决。

    当然,也会碰到那种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这个时候,衙役就会再看看报子,然后说一声:“弄错了。”转身就走,故意捉弄。

    等到那个举人老爷老老实实地掏出钱来,才将喜报塞过去,拱手笑道:“恭喜老爷,竟是中了。”

    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

    每当遇到乡试,衙役门虽然要在考场里关上一个月,可收获却也丰盈。

    只恨乡试为什么不是每年一届,每期为什么不取他几百上千个。

    能中举人的都是京畿的人尖子,最后几名或许还有滥竽充数的嫌疑,越到最后,中举的秀才们越是大名鼎鼎,很多人都是成名多年的士林名士。

    “顺天府嘉靖三十九年乡试乙榜底三十四名,左都督府陆家族学,高克进,现居左都督府。”

    终于轮到天字号的考生中了,名次还不低。

    管考官等了半天,一颗悬着心的也落地了。看来,天字房的卷子都非常不错,这也是他的荣耀。

    接着又是一个天字号的考生。

    天字号选送了五张卷子,已经中了两个。还有一张肯定拿第一,也不知道其他两人排名如何。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有一个声音唱道:“顺天府嘉靖三十九年乡试乙榜底十二名,左都督府陆家族学,林廷陈,现居左都督府。”

    “哗,都十二名了,天字房还剩两张卷子。天字号今科还真是大出风头了。”考官们都很是吃惊。

    管考官心中得意,忍不住微笑起来。

    随着报子不断被送出去,接下来九张卷子都不是天字号的。

    如此算了,天字号房包揽了头两名,管考官兴奋得脸都红了。

    “顺天府嘉靖三十九年乡试乙榜底二名,左都督府陆家族学,陆畅,现居左都督府。”

    “陆畅是谁?”大家都是一阵迷茫,说起来,不少人都是做过学政官的,对京城的士林也是非常熟悉的。这人能得第二名,应该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呢?

    疑惑这下,就有人看了看拆封的墨、朱两卷,一看,差点笑出声来:这不就是天字号房搜遗时选上来的那张卷子吗,作得实在难看。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得了第二,还有天理吗?

    到卷子被拆开露出名字的一瞬间,陆凤仪一张脸变得惨白,眼前一黑,颓然坐到椅子上。冷汗如泉水一样从额头和背心里渗出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卷子不应该是吴节的吗?难道,先前包应霞扔掉的那份卷子真的是吴节所作?

    这个叫什么陆畅的又是从什么地方知道四个“一”关节的?

    怎么会弄成这样?

    大冷天的,头顶却隐约有水气升起。

    只剩最后一张卷子了。

    这就是本期乙榜的解元。

    听到陆畅这个名字,包应霞也有些吃惊:“等等,这不是先前天字号房搜遗是选上来的那张卷子吗?文章很普通啊,怎么就得了第二,你们是怎么转桌会审的?”

    众考官也是一阵苦笑:“大人,这……这事倒是奇了,想不到拿了第二。”

    “我等也是随手照例画了一个圈,想不到却弄成了这样。”

    包大人也是无奈地摆头,笑了:“这个生员真是运气好得顶点,被搜遗不说,还排了个好名次。哈哈,也罢,既然大家这么定了,就传喜报去吧。”

    大家见包大人没说什么,都是松了一口气。心想:这才是阴差阳错到离谱。不过,如此一来,也算是科举场上和士林中的一个雅话,倒也有趣。

    剩下的就只剩下最后那一张解元卷子了。

    墨卷还装在卷宗里,没有启封。

    包应霞摸了摸朱卷,叹息道:“将近一个月的考试,到今日水落石出,有陆家长孙陆轩这个青年才子煞角,也算是功德圆满。”

    煞角是古代戏曲的一个专用名词,意思是一场戏最结尾的高潮部分。

    就有考官凑趣道:“包大人,没启封前,谁也不知道这卷子是谁写的,大人怎么就敢肯定是陆轩?”

    包应霞:“天字号能写出这种文章的,扳着手指也数得出来,除了吴节,就只剩陆轩。吴节的卷子,本官已经刷下去了,不是陆轩还能是谁?陆大人,陆大人,你怎么了……”

    众人闻声转头看去,却见陆凤仪眼睛都白了,呼吸声重得像牛一样。

    陆凤仪:“怎么没有头一场草元吴节的名字,不行,还得搜遗。”

    包大人终于不高兴了:“不用,本官已经说过了,今科是不会取吴节的。启封。”

    “是。”就有一个等得不耐烦的书吏三下五除二将墨、朱两卷拆开,高声唱道“顺天府嘉靖三十九年乡试乙榜头名解元,左都督府陆家族学,吴节,啊!”

    “哈哈,哈哈,哈哈!”陆凤仪高声大笑起来。

    “怎么是这样?”包应霞一呆。

    “蟊贼,伪君子!”管考官冲上前去,“呸!”一声将一口唾沫吐到包应霞光胸前。

    然后转身大步朝大堂外走去。

    “蟊贼,蟊贼!”之声不绝于耳。

    ps:这个章节就不拆开了,发个大章节,今天的更新到此为止。吴节终于拿了头名解元,可以厚着脸皮来求几张月票和推荐票了。谢谢!

    再ps:本来这章下午五点前已经写好,可死活就是发不了,鼓捣到现在,才发现文中有敏感词两处:一个是北京的xianghe县,另外一个是北京shunyi县。卧槽,这他娘究竟在怕什么呀,连这两个地名都敏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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