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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那沟壕要填平实在不利索地很,周快跳下马来,口叼阔刀抢一方木板奋力往陷坑之上一丢,堪堪能容一人过去,但听他厉声叫道:“甲屯是为守备军,如今贼虏肆虐,杀我百姓,掳我姊妹,为丈夫者,当如百将,有敢死的,尽随我来!”

    众军一怔,窦老大一言不发随周快飞身跳上那跳板,有欲阻拦的,窦老大回过头来淡淡道:“今日你我不死战,我镇百姓死伤你我也不予报仇,待明日胡儿贼虏杀到家门前,咱们家小何人护佑?”

    两人一掷一走,已见坡下时,徐涣拔出刀随往而来,尚稚嫩的嗓音高叫道:“今日你不死战,我不死战,待明日寇取了边关,取了中原,父兄战死,儿郎战死,母嫂姊妹尽陷敌手,谁可怜?徐涣愿随杀贼!”

    便有王孙哈哈一笑,飞身扑随而去,骂骂咧咧道:“他妈的,前头那许多的人头,咱们也是纠纠男子一个,怎能处处教百将出钱养活家小,某去抢它两级回来换钱使!”

    大唐儿郎,尽有奋戈为国家开疆拓土的奋勇,虽数百年,虽已是贼配军,好汉子心里那火怎么能熄灭?

    有带头的,便有随从的,一时间众军都叫:“活也不过几日,何不随百将杀贼取赏钱?都去,都去,敢有不去的,羞也羞死七尺男儿。”

    这重重的似一巴掌,狠狠地抽在那内卫们,那侍卫们的面上,女郎环顾左右冷冷道:“还有劝取杨大将军来救命的么?”

    众皆无声,那苍头侍卫面如金纸,如今也收起了刀,意外地开口首番张口说了四个字:“是好男子!”

    一刀割开捆缚的绳索,教女子们往镇内小心而来,周快高举阔刀厉声咆哮,飞步乱阵里抢一匹劣马纵身扑上,那马认主不肯从,教周快双腿一夹,巨力怎是这劣马可承的?吃痛嘶鸣声声,只好凭着周快控缰,杀奔故主阵内而来。

    窦老大不及王孙手快,教他将眼前匹马先抢了,那马不从,只见寒光一闪,原是王孙一刀断了马首拎在手里,满面的马血他竟张开口吞一口,咂咂嘴哈哈笑道:“他妈的,尚未杀过人哩,却不知这贼血与马血味道有甚差别?”

    抬手间,这人竟连断数马首级,浑身上下滴滴答答地淌水似流着血,终教他驯过一匹,只那口刀已卷刃了,只好自地上捡一枚长枪挺在手中,突骑往前奔有数十部,将个土黄甲胄的,终于刺穿了胸膛,丢手钉在了地上。

    这凶人竟又仰天哈哈大笑:“还是他妈的,血不比马儿的甘甜,下贱至此也敢来犯境,着实该杀,杀啊!”

    已往坡下移有十数步的女郎叹息道:“这一屯上下,俱都疯了。”

    教人将喜极而泣的女子们引往镇内去,女郎眺望愈来愈近,也愈来愈多的魏高联军,往身畔将校里点点头,一人趁无人注目往后头去了。

    此时的拓跋斛,心胆俱都裂了,征战十数年,哪里见过这等马踏千军如平地的凶人?那凶人如今便在身后,森冷的枪锋正搭在他肩头,救星只在眼前数十丈外,此时见来,却犹如万水千山般的远。

    雁门雪极快,拓跋斛身下虽也属骏马,远远比不得这骐骥,舍生忘死的亲随能有几人?这人一枪一个,那也不过喘息的工夫,如今最前头的,只卫央与这拓跋斛两骑。

    枪锋搭在拓跋斛肩头已有顷刻,卫央却并不急忙刺下,两骑又奔百步,正要撞在联军军锋,那枪刃方割断了拓跋斛的咽喉,拓跋斛碎裂的喉咙里荷荷地喷出解脱的喘息,死了。

    仇人尚未杀尽,卫央探手自拓跋斛尸体上取弓壶箭囊挂在马鞍,俯身闪过联军里闯出双将的兵刃,大枪似骤然缩短了一半,分明方才已错过了一将肋下,突然又出现在他胸前,那铁甲怎能抵这利刃?一头如倦鸟归林,落处一个照面又刺死一将。

    另一个大喜,掣回长刀待要剁时,似甜在心窝里的冰冷方教他明白,原来这世上尚有这样快的人,这样快的马,这样快的枪。

    那枪是自这将背心处刺入的,卫央已一头扎入来军阵中。

    他不管别的,眼中只有那两面教白雪泛地明亮的夜里瞧来十分讨厌的大旗,只有一个心思:“夺旗!”

    至于阻拦这个心愿的,何必大枪与他分说?

    抢下坡来的唐军上下心惊胆颤,这人果然有个包天的胆子,他哪里来的勇气,数千军教他杀个措手不及,。那是乌合之众,军心散了也便散了,可眼前这来军,千千万万的那都是精锐,与大唐交战百年的生死仇敌,这样一头扎将进去,一个不当回不来怎样好?

    两旗正在军前,既杀押旗的将,那旗自手到擒来,持旗杆回奔不有三五十步,卫央又听后头有将来追,勒马回头瞧,顿时一皱眉——怎地又有两面同样讨厌的旗?

    看看手中那两杆,卫央劈手丢在地上,既又有旗来,那便再夺!

    至于赶来数将,杀之便是。

    这些年来,积压在心口的暴戾,来到这世上那蠢蠢欲动的骄狂,如今都在这阵中,俱化作眼里喷涌的凶光,枪锋里不必再刻意掩藏的锋芒。

    却那原本扎住镇口的乌合之众们,见救星就在眼前,本教卫央骇破了肝胆委顿在地上呼哧哧喘息的,平添了一身力气般,拔步都往那旗下涌去。

    “不死,谁教你敢解脱的?”在卫央眼中,这一众该死的行端何等的迟慢,龟行怕也比他慢不上几分,口中喃喃地念一声,大枪摆开拦住势头,又是那密布天地将人马俱都笼罩着的枪势,他竟背对着源源不断何止数千的精锐来军,拦住溃军往西来的势头。

    前头喊杀声如雷,抬眼望,是甲屯新卒,卫央荷荷作笑,甚好,将不惧死,军自奋勇死战,大唐的男子,果然都是有血勇的。

    这凶人挡路,谁敢越他而过?

    溃军怪叫一声,纷纷又往左右分开逃去,宁有回头面对周快那恐怖阔刀的,也无一人照直卫央冲来,那枪,已非杀人的枪,拦路讨食的虎狼,怕也不必上那枪的凶残。

    身后将至,卫央猩红的双眸更添猩色,漫天枪影戛然而止,不必回首,枪自左肋下出,却左右上下都是枪影,分开六路,大雪天里彷佛绽放了六朵艳艳的牡丹,他这大枪长的很,抢在那来将们刀落之前刺入他胸膛。

    迎面来的周快瞧地明白,坡下唐人瞧地明白,卫央静静地就盘马立在那里,他没有动一动,恐怕手臂也未挥一挥,后头来势汹汹卷风雪之势的魏高大将,只在胸前又蓬出血花,只在此时,卫央方带马稍稍一让,那数将错马过了,方自马背跌落地上来。

    “这便作罢,得胜归了?”不止勒马止势的周快,谁不这样想?

    卫央是从来都要出人意料的,数将落马,他却又带马转身,大喝一声奋大枪又一头扎入潮水般滚来的联军前头,手起枪出又连杀数人,这一番抢出阵来的押旗大将不敢大意,连忙教马背上盾牌抵挡,又喝令:“放箭,射死他!”

    卫央竟嘻嘻地笑出声来,拨转马头便走,高声喝道:“快跑,想成刺猬么?”

    联军前营将校大喜,本在盾前持械待死的三将悄然拐马跟上,这厮连杀大将十数员,猛将如拓跋斛也折在他手中,如若不杀,如何洗此耻辱?

    卫央虽闯敌阵,六识清明,耳听身后马蹄声错乱,心中便知有敌辍来欲图,猛然勒马,将神鬼莫测的回马枪,竟教他极快地斗腕刺出三团,那敌将三个又教他刺死,再转身,飞马扑入敌阵,劈手将突前来马上摇旗一个掐在臂下,又将另一个间不容发里使一枪又刺死,再复将那两面旗子拦腰刺断。

    如此,敌军尚不及自自家大将又教杀了里回过神来。

    如此,周快高喝方到:“当心贼图!”

    这番却走,卫央再不回头,将丢在地上两面旗子擎在手中,快马到镇口,先将那臂下之将丢在地上,杜丹鸾喝令:“将这贼绑了!”

    早跳下马的王孙俯身往那将面上一瞧,登时哈哈大笑:“这厮竟教百将挟死了!”

    众人忙视之,这将鼻息全无面色苍白,岂非是教挟死了?

    拨转马头,众人阻拦不及,卫央已持枪擎骑奔至平川地里,正是教一骑破了军胆的联军前锋勒马处,羽箭不及上弦,只好又分送死的将迎头来挡,借着飞马之力,卫央奋力将那两面大旗往前掷出,落时,旗鐏破土立在两军当中,正将这平川一分为二,而那好好的旗,只光秃秃的旗杆立在那里,旗子正踩在雁门雪蹄下。

    本硬着头皮的敌将怒不可遏,快马再加一鞭直冲而来,满心都只一个想念:“纵是死,也教这厮退一退,将旗子抢回来!”

    几骑方过旗杆处,卫央厉声叱道:“贼不通人言么?”

    骤马杀至杆下,好快马,好快枪,架住来将刀枪,那枪杆教内劲抖动弯曲如新月,敌将不知好歹,当是卫央力竭,大喜上了头,却不差已有人腹下利刃破体而出,原来卫央手腕转处,那晚月变了方向,本往外探的利刃,瞬间直刺入敌。

    待醒悟时,来的敌将,只一个尚活着,亲眼见同伴面上喜色未收便倒撞下马去,骇然竟不知拨马往本阵里逃走,眼前热气扑面,那形如山丘的骏马竟前蹄腾空,铁蹄直往面目上踏落下来。马背上,那杀神凶人舌下突出一声霹雳,千重山扑上了面,扑在了心尖。

    只这骏马并未踩踏,那人却死了。

    又是一个吓破了胆的!

    卫央哈哈大笑,盘马横枪立在旗杆之下,身后甲屯百人快马扑来,西山后已无人马再出,万军到此,刹那间无一人敢来突雁门雪蹄下尺寸土地。

    纵这只是刹那间的阴差阳错,这等威势,快马利刃霹雳般突阵杀敌擒将如探囊取物,谁曾见过?

    百骑挡道,卫央枪指前头联军谓周快一众:“我视这草寇流氓乌合之众土鸡瓦犬一般,有心旦夕尽扫战地破楼兰城,诸君愿献助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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